吃米不如吃面,走亲戚不如住店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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吃米不如吃面,走亲戚不如住店?

发布时间:2020-07-30 21:34:43  阅读:

有一句流传很广的话,叫“吃米不如吃面,走亲戚不如住店。”第一次听到这句话时,其时还小,不大理解为什么吃米不如吃面,但对后一句却是有感悟的,大约说的是人情薄如纸。

关于人情,正是挠到人世的痒处。痛可忍,痒不可忍。虽不可忍,也不便多言。

还是说吃吧。吃米和吃面,哪个如哪个,哪个不如哪个,也没有定论。我看,之所以有这句话,是用了诗经的表现手法——“赋比兴”中的“兴”,以某事物为发端,引起所咏之事。又很押韵。但这句话的前半句,可以作为话题谈。

国中作物分布大致是南稻北麦。若以河流划分,则长江流域吃米,黄河流域吃面。我出生在黄河之阴,小时候就心理距离而言,离长江十万八千里,自然以吃面为主打。米也吃,但吃的是黄米,一种软的,做糕用;一种硬的,也叫糜米,做米饭用;一种叫谷米,也就是学名叫小米的那种,一般用做熬稀粥。吃米仅此。吃大米是后来的事。吃面居多。


白面是小麦脱粒磨碎的产物。馒头、面条、烙饼,是白面做成饭食的三种最重要的形态。馒头辅以烩酸菜。面条,猪肉臊子。油烙饼,炒山药芥芥,或炒鸡蛋。有时也吃蒸饼、锅贴、花卷,大同小异,麻花、油炸炸、油条、油饼等,就是那团面,随便哪一种。至于包子、饺子、拌汤,也无非是面食中参与了其他食材。过年过节,捏面人人,各种造型,配以力所能及的颜色。生时满月,要奉送面点,丧事要给逝者灵前奉上“贡献”——超大的馒头。“贡献”就是祭品。

和面,也不见得就那么简单。一女子嫁到男方。女子的父亲头一次上门,女儿和面做饭,一盆面,加水多了,面软了,再加面,面硬了,反复数次,父亲看出女儿担心婆家嫌她不擅炊事,放话:“面多了加水,水多了加面。”这样一来,面团越滚越大,显然超出了吃一顿饭的量,婆婆见状,出嘴训媳妇。女子的父亲替女儿出气:“这顿吃不了,下顿吃了哇。”

女人做面食,短不了擀面杖。男人惹老婆生气,最好避开擀面时,如果不是恩爱的夫妻,男的嫌这嫌那,老婆说不定一点面子不给,一擀面杖就上去了,或者给一个面手耳光,满面留白,旷世绝响。如果弃杖而去,这顿饭就黄了。亦非所宜。

但,白面那样深地锲入人的吃喝玩乐,生死悲欢,不由人不眷顾。


荞面自由荞麦出。不揣浅陋,荞麦应是旱作农业之下的作物。故乡的地形地貌是东南西三面为丘陵沟壑,北部沿黄河为滩涂,这样,就有梁外和沿滩的叫法。我琢磨,沿滩自是沿滩,那梁,是指山梁,叫东梁、南梁、西梁,不就行了么,为什么要加个“外”字?本是一个县域,怎么就“外”了呢?有人说,这是以沿河为中心的叫法。沿河人自外于山梁地。沿河以外的就叫“梁外”。荞麦产自梁外。沿滩有的人不吃荞麦,认为荞麦自荒旱远僻,未若白面口感细腻。从营养学的角度,作为一种有益的粗粮,应该摄取。

荞面的吃法,以饸饹为多。人口多的家庭,须备一架饸饹床子,一团面放入床子里,用力压下去,咯吱吱地响声,一锅爆滚水,承接了一锅面,用筷子一搅动,如游鱼摆尾。煮熟,加猪肉或羊肉臊子。抓一把小葱末、香菜末,更绝。

有歌曰:

荞面皮皮隔墙墙飞,一颗红心给了你,心里有谁就是谁,哪怕他别人跑断腿。

说荞面皮皮是取景,为的是表白真情。可见,民歌里,比兴两法是不可不用的。一切景语,皆情语。这歌里,“面”本应是“麦”,因为荞麦才有皮,荞面无所谓皮不皮。不过,民歌么,就那么唱,别太认真。

荞麦皮,可做枕头的枕芯。有的人,非此枕睡不着觉。

河北坝上张北、沽源,晋西北,内蒙古的呼市、包头、乌兰察布等地皆产莜面。莜面是保健食品,有人爱吃。莜面当然出自莜麦。吃过莜面,但没见过莜麦,识见也浅。

莜面的吃法不外乎莜面条条、莜面卷卷、莜面鱼鱼,蘸荤汤或素汤,热汤或凉汤。

本地有以莜面为主打招牌的饭店,很成规模,扩张到很远的地方。其实,进店,有的是专吃莜面,有的是作为必点菜品,有的干脆不点——莜面只是这店的一个特色。

“莜面吃个半饱饱,喝上点汤汤正好好。”是吃莜面的一个口诀。吃太多,积沉得厉害,不利于消化。本地话里有好多是“叠字”,无他,只是一种习惯。正像一些诗赋里经常用“兮”、“些”一样,为什么?不为什么,就这样说,就这样写。语言习惯。

本地常见的莜面招牌是“武川莜面”“固阳莜面”,可能还有其他品牌,我目中见得少。

有一次,和一位乌兰察布籍的同志吃饭,上了一道莜面。这位同志说,请乌盟(现已改市)人吃莜面,以此为谜面,打一成语。众人不知。自己揭晓谜底:班门弄斧。你就知道乌兰察布人吃莜面到了多么普遍、内行的程度了。

豆面,是不是所有豆类都能做豆面就不知道了。只晓得,豌豆可以做豆面。豆面吃法也无甚新异之处,就是一个豆面面条,只是比白面面条要窄、薄。臊子和其他面食几同。

豆面的特点是不耐饿。二十里荞面三十里糕,十里豆面饿断腰。这是以步行行程的远近,来反映食材的能量大小,一目了然。吃豆面,不宜远足。

当年,走西口的太春,出门在路,会不会给玉莲唱一句:长长的豆面软软的糕,一辈子也忘不了你的好……

过去,吃玉米面,是贫寒的象征。窝头,一般用玉米面做。我少小时,没怎么吃过玉米面,即使吃,也不是因为没有白面而吃玉米面,只是调剂一下口味。但听父辈说过,他们那时吃过一种馒头,叫“金银卷”。“金银卷”者何?就是白面、玉米面各一半。这命名是确实的。据说还有钢丝面。这曾经引起我的好奇。其实就是玉米面条,加工后铁硬。也不用解释,那还不是钢丝面是什么。我后来专门买了吃,不赖。

玉米面,现在是“黄金食品”,这倒也不差。应该说,玉米面在过去也不差,只是太单调了。这样吃久了就容易让人倒胃口。


挂面,一般是白面,也有用其他面做的。挂面里加了盐,加工后耐久存,另外是吃起来方便。如此而已。臊子与诸面无异。

名副其实。发明方便面的人,实在是一位大师。食物简便到了这个程度,实在是不能再简了。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中期,我第一次见到、吃到了方便面。开袋、加水、放调料,三分钟就能吃。后来吃时煮,多数直接加开水吃。后来又有了干吃面,因为是油炸食品,不用加调料,也有些许香味。

不会炒鸡蛋、熬稀粥、泡方便面的人,大概没有。

世上的面有很多,不可能面面俱到。

我确实感觉到,时代发展到今天,吃面是更加方便了。不止吃面,其他食物也方便多了。不止食物,包含诸多物事。

这方便中,隐藏着人事沧桑、时代流云。

须慢慢咀嚼


转自百度百家号:鄂尔多斯新闻